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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恨的苦惱在於,恨的對象比恨意本身更強大。

在這種情況下的恨意是無法排解的。」──石康《在一起》

Dear,

今天晚上,半夜又忽然醒來。你知道的,我從來都不是能夠無夢安睡的人。睡得太少、想得太多,而開始筋疲力竭。赤著腳走進客廳,街角的路燈透過窗戶,薄薄光線灑了一地冰屑。打開電視胡亂轉著遙控器,HBO 正在播放,一個青澀男孩抱著長髮女孩,躺在床上回憶母親的死亡:「媽媽的味道,在她走了不久,就消失了。即使像這樣,躺在這裡,貼近枕頭好像可以聞到媽媽頭髮上的香氣。可是漸漸的,什麼也聞不到。然後,是衣櫥,我有時候會躲進去。再也沒有人穿的套裝還是好好的掛在裡面,我可以假裝她還在。可是,當衣櫥也沒有她存在的痕跡了,我才不得不相信,她是真的離開了……」

好感傷的故事。我再也睡不著,決定寫封信給你。 你過得好嗎?好像已經很久,很久沒有和你聯繫了。而到底間隔多久?這樣自問,我竟回答不出來。如果沒有可以依靠的尺規,沒有太陽造成的光影黑暗;沒有固定旋轉的機械設備;人便沒法判斷時間的長度。背對著你獨自生活,每過一天,就越不踏實。好像所有能夠證明你存在的證據,只剩下自己不甚可靠的記憶。或許,說不定,這沈默冗長的時間感是我迷亂的錯覺。

那天晚上,我側身開門送你,交錯之間聞到一股淡淡的我的肥皂香氣。你白色 T 恤上的黃色笑臉站在牆壁後面,變成黯淡無光的橘子色,「不用送了,我知道怎麼回去。」你笑著臨別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,轉頭走進電梯,在對面騎樓發動銀色速克達,坐著伸進牛仔褲裡掏出一根煙點著,吸吐兩口,咬在嘴邊,戴上安全帽,抬頭再對我招招手,引擎加速離開,巷子裡迴響著機車鼓動的噪音。我在剎那間被不捨燒成一棟火宅,以各式姿態離開我的你像幽靈,從容的、愉悅的、微笑的、哀愁的、猶疑的……毫不困難的穿梭流連。

呵……多貧乏的生命……總是逃脫不了這種場景。這裡只不過是短暫歇腳處,你從來不留任何可以讓我回憶的物品,甚至不在我房裡點煙。無所憑藉,只好以萌生於愛情最原始的恨,來想念你。

人無法保持「擁有」的狀態,因而遭受孤獨襲擊,佛陀以此教人放下執念。真的,我竭盡心力的嘗試過了,卻怎麼也無法扭轉自己對待你的心態,一想到你懷裡大多數時間抱著的是她,強烈籠罩並傷害我的並不是寂寞,而是嫉妒。不斷自問,為什麼我不行?為什麼我不能是你最終的歸所?她不是一個好到能佔有全部的你的女人啊!我多麼希望她發現你的背叛,希望她意識著自己的無用,發覺自己處在備受侮辱的卑屈地位,而遭受跟我一樣的痛苦,在價值觀分崩離析同時,被恐懼淹沒。

希臘時代的眾多神祉中,出現在荷馬詩之後的報應女神娜美西絲,是人的公平行為維護者,以避免世上有過份享福的人。但,女神只是想像產物。事實上,不會有人因為得到太多幸福而遭受報應。這個真實的世界沒有道理,極不公平。即使這星球上每一個人的份量都相同,分成男人女人兩種顏色,由上帝來搖彩球,這兩種顏色還是不可能均勻混合。絕對的公平是數學產物,跟現實沒關係。

我不知道自己想向誰爭什麼。

親愛的,請原諒我此刻的惡毒……感情從來都不適用任何一條理智法則。走在這條黑暗路上,我曾經和你這麼貼近,以髮溽髮,以膚親膚……好像一切還是昨天的事,又好像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。慢慢的,呼吸不到你的氣味,我對你的慾望,也隨著時間緩慢消失中,像無聲的風一直吹,把如山起伏的丘陵刷成寬闊而無助的平壤。 看不見你留下的蛛絲馬跡,也遺失了我自己。

Your Lonely Symour

01 ' 11 ' 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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