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是個寫作者

1徒勞的想朝著2的方向靠攏，但1心裡很清楚，其實自己和2不只是單數和雙數的關係，而是從同一塊磁鐵斷開的兩端。

斷裂的磁鐵無法照斷面重新接好，反而彼此排斥。1向左，2向左，明明都是朝向相同的方向，卻越來越遠。

於是1偷偷的往2後面的3挪動了，看起來依然是向著2的方向移動，卻不由自主的向3產生遙遠的磁吸效應。

1和2已經被緊緊的綑綁無法掙脫，3個數字，在猶疑之間，試探著彼此的距離。

2呀你這個傻子，怎麼死活都無法看透本質。1和3才是真正相似、從根骨上都彼此理解的單數靈魂。

2呀你這傻子，你再怎麼努力翻身都翻不了啊。一切都是徒勞的，你們已經斷掉了呀。無法再產生互相吸引的磁力，卻又因為剛剛好放在雙數的位置，而讓1和3成為永遠無法相加的質數。

2呀你這傻子，還以為自己與1都站在一起這麼多年了，怎麼不是朝向共同的方向前進呢。

2呀你這傻子，你讓1如此寂寞，寂寞到需要與3遙遙相望，還要抹除那些從身上掉下來不由自主互相聚攏的鐵屑痕跡。

2呀你這傻子，1和3都如此冷酷、理智、博學，他們的日常對話，是你這雙數不懂的境界。

2呀你這個傻子，以為擁有了1的朝夕相對，就是擁有了麼？

2呀你這個傻子，發現了1和3的磁力相吸，還要為此抱歉，還要為此檢討自己為什麼當初跟1斷裂過。

2呀你這個傻子，以為從自己身上摳削出血肉來，把自己變成「大1+小1」，就可以離1更近了麼？

2呀你這個傻子。

嫉妒，就像儲藏室。

熱戀時，人人以為自己是名家設計的高級住宅，光鮮潔淨。可是，嫉妒的大門一開，才會恍然大悟，原來這個骯髒污穢的所在，隱藏了這麼多見不得光的晦暗情緒。自艾、自憐、自苦、憤怒、不平、猜疑、妄念、侵略、毀滅、邪惡、憂懼……潘朵拉的盒子，莫不是以嫉妒臘封的吧？

嫉妒來襲了！你總想，不能這麼下去。每天都在說「夠了」。卻沒有一時半刻能夠做到。「不可嫉妒」「無」的境界是宗教寫在典籍上教化的詞條。人怎麼能不分享？人怎麼能不感到嫉妒？越是壓抑隱藏，它就越似蝙蝠傾巢而出，教人夜不能眠。

嫉妒，是盔甲，是利刃。一旦嫉妒穿著上身，四面都是戰場。自傷還不夠，一定也要傷人才能夠讓自己汩汩流血的痛處，稍感安慰。嫉妒是帶刺的藤蔓，將戀人緊緊纏繞，直到雙雙窒息身亡，乾枯腐朽。

對嫉妒者而言，幸福是一個永遠都到不了的彼岸，跳下水時，才發現嫉妒讓這過程多麼艱辛，濃稠、深淺難測，掙扎其中，溺斃無數。

羅蘭‧巴特：「怪物。戀人忽然意識到他正在把情侶塞進一個專制的羅網：他覺得自己從一個可憐蟲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。」

嫉妒的戀人，夜夜都是月圓，刻刻都是牙尖齒利、喪失理智的狂暴狼人，撕裂痛楚地吼叫聲，想要 宣示主權、睜大眼睛看好自己的領地，卻總是力有未逮。

嫉妒是一種病，無藥可救。因為，上天已經把「信任」的藥引藏到地獄去了。即使冒險往地獄走上一走，都不見得能找得到。

嫉妒本身，就是凌遲的地獄。既苦，又孤獨。

何以我能如此鉅細靡遺描述這個地獄？因我深陷其中，不可自拔。

你好，歡迎來到嫉妒地獄。

2008年11月初，才因為網誌的事情大吵一架。
我信誓旦旦再也不要疑神疑鬼。「要放下。不要再想起。我想變成一個快樂的正常人。」

今天收拾東西，看到那兩張特意保留下來的清單。
2008/11/28 晚上7點32分，有幾個刺眼的數字。
那天我在做什麼？她又在做什麼？這個記錄是怎麼回事？一種暗號？
我想不明白，但非常陰鬱。

知道又如何？不知道又如何？真相早已隨著時間和記憶消失殆盡。

我決定把這兩張紙送進碎紙機。

但願，是真的過去。

被這個陰影糾纏五年，夠了！

 

對所有的人事物都充滿了厭倦和不耐煩。

好像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勞無功，它依舊難掩頹勢地一路敗壞下去。

然後，想張口說些什麼。只是，又能說些什麼？

歸根究柢，都是因為自己無能。當一個人厭惡的對象不是他人，而是無能為力的自己，又怎能將這信任的大權交給別人？何德何能值得這樣的對待？

沈重的嘆息之後，有種活埋的絕望感。

「心情不好？怎麼了？」「因為身體不舒服。」

你能識破我的悲傷，自然也聽得出我在說謊。

什麼事都沒有，只是因為想念你。

想念讓人脆弱，想念讓寂寞有機可趁。被寂寞擊倒時，只想靜靜流淚，彷彿捲曲著沈入最深的海裡。

請你原諒我，是個在你面前假裝堅強的傻瓜。

手機裡傳來你說：「嗨！我下班了，你在哪裡？」
我假想著你在的熱帶城市，此刻應該是窒悶中帶著夏夜特有的樹木香氣，而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，抬頭就能仰望星辰。也或許你身邊還有別人，但就在我們耳朵貼著耳朵的時刻，就當成整個地球只有我們吧！什麼都不要臆測、猜想。

你說著上班的辛苦。遙遠的聲音偶而被阻擋，就好像貼著一只海螺聽見浪潮的嗚咽聲，拍打著、推擠著，堆到耳朵旁。我躺在床上靜靜地聆聽，把自己當成一塊巨大的海綿，吸收著你傳過來的污穢、疲倦、滿足……各種不同的情緒。

至於我自己那些小小的心事呢？在掛斷電話的時候，有一瞬間的恍惚。說與不說，就不是那麼重要了。

曾經你才是那塊包容我所有情緒的海綿。然而現在的你什麼也沒有問。是已經不在意了嗎？我不敢續想。只能鴕鳥地安慰自己──至少，我可以當你的聽眾。直到有一天，你丟棄的種種廢棄物，將我凹陷的耳朵掩蓋成一座荒山，直到我無法負荷為止。

此刻之所以美好，是因為下一瞬間，已然不存在。
你的味道、透過衣服的肌理、微笑的嘴角、放在我髮上的溫柔觸感、被環抱的溫暖……五官所能感觸的一切，都在消逝。
消逝的此刻，被封存進記憶裡。
而記憶，也在泛黃、消逝、後退。

於是，我哭了起來，在一個沒有你的時間、空間裡，感受著被拋棄的孤獨。
孤獨為什麼不會泛黃、消逝？反如巨大的黑洞吞噬著人的一切，不斷成長茁壯？

她不知道，把心交給一個遠在他方的男人，是對還是不對。但當她還在迷惘的時候，她已經不自覺地任由手指開了電腦，任由雙唇吐出連自己也不能確認的字眼。愛。

他一直都是感情裡的浪子，沒有誰能抓得住他。有女人對他逼婚，他只覺得恐懼。他不知道，把自己的心交給一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過往那些女人的女人，是對還是不對。但他想，也許就是她了吧。否則自己何曾張惶傻氣的在意一個女人的心事？

一個人時，豔羨他人擁有伴侶的美好，是種無人聞問的孤獨。
兩個人時，只在意他，卻不被聆聽，亦是種無人聞問的孤獨。

唯有在愛裡，才能體會，孤獨之最。

這麼多年來，學長看著她從無畏的少女變成曲線柔軟但性格剛強的女人。這些幫她慶祝學成歸國的學長、學姐及同學，哪個不是見證她青春走入成熟的人？在美國，一個人，被不熟悉的語言環繞，多少的苦楚和孤單，都沒有此刻來得強烈。
獨獨他──記錄了她大半生命的男人──那個應該站在自己身邊的伴侶，選擇在她回來的時候，離開。
學長看著她，那雙眼睛一如從前閃爍著瞭解與智慧，她忽然崩塌了，從體內湧出的淚水，把她一路從國外偽裝回來的假山沖刷成土石流。再怎麼要強，此刻的她也只不過是個失戀兼且失態的女人。她伏在學長肩上，哭著，就好像此生從未這麼用力流過眼淚，一直到離開無人點歌只聞泣訴的KTV，淚水都無法止息。
她是醉了，世界天翻地覆的顛倒了，被攙扶著坐上車，天上刷下一大片的雨，她搖搖晃晃地抬頭，淚還在流。
他們都說，人生總要來這麼一次的。狠狠的痛過，誰不是這樣？可是，為什麼是她？明明還愛著彼此，卻再也無法繼續。
他們都說，總有一天她會遇上別人，此刻放棄，損失的絕不會是她。是麼？是麼？她誰也不要，就只要他！
她想起了他最後一次注視自己的眼神，他眼角浮泛的究竟是什麼？同情或者憾恨多一些？她知道理由，但不願意承認，都走了十多年了，竟然會敗在這個她人生的頂峰。
會唸書、在職場表現得精彩俐落，反而成了她的原罪。他要的，是一個平凡不過的女人，她卻越往遠處走，走出了台灣，繞過了美國千山萬水，她總以為，他會等，就像這十幾年來，他們平淡如水可總永不乾涸，在他身邊，她就只是一個小女人，而不屬於其他外顯的榮耀。在兩人獨處時表現得像個小女人是不夠的，她錯了，錯估了一個男人的驕傲，被壓抑了十年，反彈時把她的愛也推開了。
不是第三者，沒有別人。如果有第三者也好，她至少有個可以憎恨的對象。但是，沒有，一切只能怪她。
擊敗她的，就是她自己。

「相信我，好嗎？」
男子在一個陰沈的夏日午後，拉著那女人的手，雙眼閃爍著懇切的光芒，然而這台詞卻隱隱透露出一點虛假的氣味，就好像你拿一個很像食物的塑膠模型端上桌，製作時間說不定比真的還要久，色澤異常鮮美，誠意十足，然而它畢竟不會飄香。
謊言總是能以它獨特的型態，佇立在每個人的記憶裡。
認真的去想啊，若他足夠讓人信任，又何必用疑問句詢問？若他不是作了什麼，又何必拉拉扯扯急著在大街上解釋？所以，女人對男子的憎恨、挫敗和心涼，就從這句話開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