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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絳與錢鍾書,才子佳人的配對,兩人患難與共,相濡以沫,老而彌堅,是中國歷史上少見的文人佳偶。


從楊絳已出版的回憶散文《幹校六記及將飲茶等篇》和《我們仨》,可窺見楊絳與錢鍾書互相扶持的身影。但是對喜愛這些作品和楊絳先生的讀者來說,仍有許多空白與猜測或武斷推論。


錢鍾書這樣出名的民國才子,與他相伴多年的另一半,身上還藏著多少故事?


楊絳已高齡九十八,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,錢鍾書及錢媛早已辭世。單獨留在這世上的她,走在這人生盡頭,除了寫出《走到人生邊上──自問自答》,睿智深思生命與死亡等哲學問題,並授權讓她的好友吳學昭(錢鍾書老師吳宓之女)為她九十八載年歲作傳。《聽楊絳談往事》,並非楊絳執筆,而是經由吳學昭採訪、整理撰文而成。這本楊絳唯一授權的傳記,內容敘述或許略顯前後矛盾,但無損其價值。


楊絳的人生,與錢鍾書密不可分。
平淡卻堅韌的夫妻,在患難中彼此支持,牽手走上一段路,才是真正的浪漫。
錢鍾書的傳記不少,嚴謹考證有之,穿鑿附會也有。但這樣口語親切的談及錢鍾書、楊絳兩人的人生境遇與日常家事,卻只此一本。


以下文字,引自《聽楊絳談往事》(吳學昭著,2008/11/10時報出版)。


戀愛
我曾問楊先生:「您和錢鍾書先生從認識到相愛,時間那麽短,可算是一見傾心或一見鍾情吧。」
楊先生答說:「人世間也許有一見傾心的事,但我無此經歷。 」



「1932年3月在清華古月堂門口,我們第一次見面,覺得他眉宇間『蔚然而深秀』,瘦瘦的,書生模樣。孫令銜告訴我,他表兄(錢鍾書)已與葉恭綽的女兒葉崇範訂婚。 」

「葉小姐是啓明學生,是我的先後同學。我常聽到大姐壽康和後來又回啓明上學的三姐閏康談起她的淘氣。姐姐們說,這位葉小姐皮膚不白,相貌不錯,生性很大膽淘氣;食量大,半打奶油蛋糕她一頓吃完,半打花旗橙子,她也一頓吃光。所以綽號『飯桶』(『崇範』二字倒過來)。 」

「我第一次見到錢鍾書時,就想到了這位淘氣的『飯桶』,覺得和眼前這個穿一件青布大褂,一雙毛布底鞋,戴一副老式大眼鏡的書生是不合適的。當時只閃過這個念頭而已。」

「您們初次見面後,怎麽互相聯繫的呢?」我問。
「錢鍾書見我後,曾寫信給我,約在工字廳見面,想和我談談。他帶我進客廳坐在一張大桌子邊角上,斜對面。他要說清一個事實,孫令銜所說不實,他並未訂婚。孫令銜和我一同走回燕京的路上,告訴我說:他告訴表兄,我是費孝通的女朋友。所以我說我也並非費孝通的女朋友。他說起身體不好,常失眠。我介紹他讀Out witting Our Nerves,我沒有書,只介紹了作者和書名。後來他說他借到了,讀了。他介紹我讀Henri Bergson的Time and Free Will。」

「您倆都是無錫人,用家鄉話交談?」我又問。「大約講國語,不講無錫話,沒那麽親密。」「我們只是互相介紹書,通信用英文。那時清華園內有郵筒,信投入郵筒,立刻送入宿舍,通信極便。他的信很勤,越寫越勤,一天一封。錢鍾書曾和我說他『志氣不大,只想貢獻一生,做做學問』。我覺得這點和我的志趣還比較相投,我雖學了四年政治,並無救世濟民之大志。他也常到古月堂約我出去散步。我不走荷塘小路,太窄,只宜親密的情侶。我們經常到氣象臺去。氣象臺寬寬的石階,可以坐著閒聊。後來有一學生放氣球測試氣象,因電線杆上的電線壞了,氣球的線碰上電線破損處,不幸觸電身亡。死人躺在那兒,我們害怕,就不再去氣象臺;以後也走上荷塘的小道了,兩人也開始像情侶了。有時我和恩鈿、袁震散步回屋,我就知道屋裏桌上准有封信在等我,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愛上他了。…… 」


(中略)


妻子·情人·朋友
光復以後,鍾書的新篇舊作,也陸續結集出版。鍾書的第一個集子《寫在人生邊上》,由上海開明書店1941年出版,當時鍾書「遠客內地,由楊絳女士在上海收拾、挑選、編定這幾篇散文,成爲一集」。書稿付印前,他在贈書頁上鄭重寫下「贈予季康」。
短篇小說集《人·獸·鬼》,是鍾書于抗戰勝利後出版的第一個集子,由上海開明書店1946年4月初版。「假使這部稿子沒有遺失或燒毀」,那是因爲「此書稿本曾由楊絳女士在兵火倉皇中錄副,分藏兩處」,鍾書如此說明。他這次沒有在《人·獸·鬼》贈書頁上寫點什麽,不過該書出版後,在兩人「仝存」的樣書上,鍾書寫有一句既浪漫又體己的話:


To C.K.Y.
An almost impossible combination of 3 in compatible things: wife, mistress,& friend.
C.S.C.


贈予 楊季康
絕無僅有的結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:妻子、情人、朋友。
錢鍾書


錢先生以妻子、情人、朋友似不相容的三者統一來形容和讚賞楊先生,真是無上完美,別開生面,妙不可言!
楊先生擺擺手,說:「談不上什麽讚賞,可算是來自實際生活的一種切身體會吧。鍾書稱我妻子、情人、朋友,絕無僅有的三者統一體;我認爲三者應該是統一的。夫妻該是終身的朋友,夫妻間最重要的是朋友關係,即使不是知心的朋友,至少也該是能做伴侶的朋友或互相尊重的伴侶。情人而非朋友的關係是不能持久的。夫妻而不夠朋友,只好分手。」
楊先生又說:「鍾書和我都以爲『五倫』——中國以前的人倫關係: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夫婦、朋友,『五倫』中,朋友非常重要。其他四倫如能複爲朋友,交心而知己,關係定會非常融洽、和諧。我們倆就是夫婦兼朋友。」楊先生又說:「我已不記得哪位英國傳記作家寫他的美滿婚姻,很實際,很低調。他寫道:1.我見到她之前,從未想到要結婚;2.我娶了她幾十年來,從未後悔娶她;3.也從未想要娶別的女人。我把這段話讀給鍾書聽,他說:『我和他一樣。』我說:『我也一樣。』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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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ymourt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